【硅谷革命】9. 黑色星期三

我们恢复了《硅谷革命》一书的翻译工作,并于两天前贴出了复工后的第一篇《半字节》。我们翻译的文章来源是 folklore.org 网站,并根据原书《Revolution in the Valley》的章节排序,但我发现,今天发布的这篇《黑色星期三》在时间上应该是先于《半字节》,因此也调整了一下顺序。为免误解,特此注明。

9. 黑色星期三

原文链接:Black Wednesday
作者:安迪·赫兹菲尔德

时间:1981 年 2 月
人物:安迪·赫兹菲尔德、迈克·斯科特、史蒂夫·乔布斯、迪克·休斯顿、唐·邓曼、里克·欧里奇奥、杰夫·拉斯金、伯瑞尔·史密斯、布莱恩·霍华德、迈克·马库拉
概要:苹果 II 工程小组的一次人事动荡让我解脱出来投身麦金塔项目

1981 年 2 月 25 日星期三上午,我一进办公楼就感到气氛不对劲。办公室里没有了以往的嘈杂,空气中弥漫着静寂的悲伤。人们三三两两伫立着。我撞见邻座的同事唐·邓曼,于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“你没听说吗?就在今天早上斯科特解雇了苹果 II 工程小组将近一半的人。从 9 点钟左右开始,他把大家挨个叫进他的办公室,告诉他们卷铺盖走人。估计到目前为止大概炒了 30 多人了。没人知道原因,也没人知道下一个轮到谁。中午会开一个户外会议,到时候他应该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吧。”

苹果公司几个月前刚刚上市,并且仍保持疯狂的增长趋势。销售方面业绩喜人,没有什么财务原因需要裁员。我在想,到底为什么呢?

“你知道都有谁被解雇了?”我问唐。

“嗯,说了估计你都不信,四个经理,斯科特炒了其中三个,我们现在都成散兵游勇啦。最不可思议的是连里克·欧里奇奥也被解雇了。”

在我看来,那些经理多多少少都不太称职,他们走不走与我不相干。但里克·欧里奇奥的离去就让人感到震惊了,他可是苹果 II 小组里当之无愧的天才程序员之一。需时一周的工作,他一两天就可以完成,这周剩下的时间他就花在任何能吸引他兴趣的事情上,比如一款最新潮的游戏。他会是一个难管的主儿,这我能理解,但要解雇他又太说不过去了。在刚刚起步的 DOS 4.0 新项目上,里克是我惟一的搭档,就我们两个程序员负责这个项目,所以突然解雇他,对我打击尤甚。

于是,我和所有人一样,被这场突然袭击弄得不知所措。中午的户外会议上,我们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斯科特的解释。他说在过去一年里公司发展过快,一些关键职位上任人不当,而这些人又招募了些更加不称职的人进来。他认为苹果 II 小组固步自封,奠定了今日成功基石的那种奋勇向前的创业精神已不复存在。他希望打掉大家的自满气焰,将队伍清理干净,方可重回正轨、再创辉煌。

斯科特说话给人感觉有点紧张和不自信。有几位公司高管站在一旁,但没有参与会议。沃兹也在场,神情严肃。会议最后的提问环节上,有几个雇员坦言斯科特处理问题方式粗暴可怕,但总体而言大家都没精打采,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没过几天,大家便给这起事件起名为「黑色星期三」。

当天晚些时候,我告诉迪克·休斯顿早上所发生的事情。迪克是苹果公司一名老资格的程序员,为磁盘监控卡编写过引导芯片程序(boot ROM),他对苹果公司的内部政治观察入微,和斯科特关系不错。迪克告诉我他早就知道要进行大清洗,甚至在上周和斯科特碰头好几次,帮他拟定解雇名单。他还告诉我,斯科特曾就此事请求迈克·马库拉和董事会的批准,却一直未见答复,斯科特遂决定自己行动。

我告诉迪克,我也认为公司在过去一年里未能在招募人才上把好关,特别是某些经理职位的任命,只是这种斯大林式大清洗并非公司管理的上策。我对里克被解雇表示不满,跟迪克说此种情势使我对公司亲切感大失。我是那种必须对工作投以全部信赖的程序员,但此刻我对苹果公司的价值观感到没有把握。

第二天早上我刚上班,便看到桌子上有迈克·斯科特的秘书留给我的便条,说斯科特想与我聊一聊。毫无疑问,迪克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。我给这位女秘书回了电话,敲定一个小时后去斯科特办公室。斯科特神情疲惫,我们的谈话数次被电话铃声打断。斯科特说他得知了我的沮丧心情和离职念头,但希望我知道他真诚想挽留我。他问要让他怎么做才会让我对苹果公司重燃激情,我答愿意转去麦金塔项目,与伯瑞尔和巴德共事。

那天下午晚些时候,斯科特的秘书打电话来,说她已安排好史蒂夫·乔布斯和我见面。其时,乔布斯已介入麦金塔项目一月有余,并且——后来我还知道——就在一天前,他已经开除了这个项目的奠基人杰夫·拉斯金。杰夫被强制休假,原因是他对史蒂夫的领导风格颇有微词。

公司的很多人都对史蒂夫·乔布斯畏惧三分,因为他总是喜怒无常,而且直言不讳,常常让人难以接受。不过在我跟他有过的几次接触中,他对我总很和善,尽管不时也会略显心不在焉。一想到要跟他谈论为麦金塔工作的事,我斗志昂扬。

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,他第一句话就是:「你够优秀么?麦金塔只需要真正有卓越能力的人,我不知道你能否胜任。」我告诉他我认为自己堪当此任,并且我和伯瑞尔是好朋友,曾数次施以援手帮他解决软件问题。

「听说你很有创造力,」史蒂夫接着道,「是真的么?」

我说对于这个问题我本人显然不好作答,但我诚心实意愿为麦金塔项目工作,相信自己会有一番作为。他答应会尽快给我回话。

几个小时后,大概下午 4:30 左右,我已重新开始给苹果 II 编写 DOS 4.0 的工作。当我在处理系统、中断处理程序和分配器的底层代码时,突然发现史蒂夫·乔布斯正越过格子间隔板盯着我看。

「我有好消息给你。」他说,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麦金塔小组的成员了。跟我来,我带你去新办公地点。」

「太好了。」我回答,「给我一两天时间结束这边的工作,周一我会出现在麦金塔小组。」

「你这边什么工作?有什么比为麦金塔小组工作更重要么?」

「是这样,我刚着手开发苹果 II 的新操作系统 DOS 4.0,我想把事情整理好,以便其他人接手。」

「你纯粹是在浪费时间!谁还关心苹果 II?苹果 II 过几年就要死了。你这个操作系统等不到完工就会过时。麦金塔才是苹果的未来,你现在就去为它工作!」

乔布斯边说边走到我桌旁,找到苹果 II 的电源线,猛地一扯,将插头从插座上拔下,机器顿时断电,我正在编写的代码也随之消失。他接着拔下显示器的插头,放在计算机上边,然后抱起它们就向外走。「跟我来,带你去你的新座位。」

我们走向史蒂夫停在外面的银色奔驰轿车。他把我的计算机扔进后备箱,开车驶往几个街区之外的史蒂文森溪谷大道和萨拉托加-桑尼维尔路两道相交的拐角处,那是毗邻德士古加油站的一幢两层办公建筑,褐色木瓦,外观毫不起眼。一路上史蒂夫都在向我天花乱坠地描绘麦金塔辉煌的未来。走上二楼,进入一间没有上锁的房间。那是一间坐落在大楼背面的办公室,史蒂夫「扑通」一下把我的计算机放在桌子上,对我说:「这就是你的新工位。欢迎加入麦金塔小组!」然后就不见踪影了。

我在办公室里四处乱转,看到伯瑞尔·史密斯和布莱恩·霍华德在隔壁房间里,挤站在一个连接着原型机主板的逻辑分析器前。我向他们说了事情经过,他们告诉我史蒂夫先 前来过,询问他们对我能力的评价。他们很高兴我能加入麦金塔小组。

他们正在调试磁盘诊断程序,我帮了一下忙,然后回到自己的新办公桌前,顺手拉开抽屉。我大吃一惊,抽屉里面还满满装着别人的杂物。事实上,最下面那层抽屉里盛有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,包括各种款式的飞机模型和一些摄影设备。后来我才晓得我这张办公桌原本是杰夫·拉斯金的,他离去时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带走他的东西。(翻译:王蕾;一校:Mark Chen;二校:Jix Huang

连载 1: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

连载 2:我们试试看吧

连载 3:唐老舅

连载 4:关键的是胡须

连载 5:好地方

连载 6:我发明了伯瑞尔

连载 7:德士古塔楼

连载 8:「乔氏力场」

连载 9:黑色星期三

连载 10:半字节